放在桌上的手机开始以每分钟一次的频率震响，手机的主人还在和自己的太太一起核对服务员手中的菜单。离别的日子一天天近了，见完该见的人，说完该说的再见，差不多就该整理行李北上了。正式的消息是在这个晚上6点整由申鑫俱乐部宣布的，2分钟后，北京北控也发布了微博，证实了于涛将加盟球队。一瞬间，电话和消息便突然蜂拥而至。

    在结束15分钟内的第N通电话以后，他说，“我是不是也该写点什么呢？应该要写几句的。我人生中的三家俱乐部，申花、申鑫和北控，我都感恩，都想感谢。但想想14年的职业生涯啊，第一次要离开上海了，这种感情，真的不是几句话可以说清楚的……”

    被杨晨电话打到无法拒绝

    2013年加盟申鑫的于涛，在几个月前代表球队踢完了自己合约里的最后一场比赛。他因为突然转投同城对手而引起轩然大波的那个冬天似乎犹在眼前，然而三年的时光早已在弹指间过去了。

    重新恢复自由身的于涛很早就引来了多家俱乐部的追逐，这其中有中超，也有中甲球队，加在一起，不少于五家。他的能力无需多言，更难能可贵的是，在这样的年纪，他的生理机能并没有出现下滑的迹象。这名81年出生的老将，上赛季仅缺席过3场比赛，他每个赛季的出场率即使在整个中超也是名列前茅的。当这些俱乐部争先恐后向申鑫队长摇出橄榄枝之前，毫无疑问都曾详细研究过他的各项数据，并最终确信，这绝对将是桩物有所值的生意。

    北控是这些球队里表现出最大诚意的俱乐部之一，于涛说，北控领队杨晨从很早就开始接触他。杨晨首先转述了主帅斯塔诺对他的欣赏，然后，随着两人进行的多次电话交流，于涛慢慢了解到这家俱乐部在短时间内做大做强的目标和规划。“我说他们的诚意打动到了我，这不是随便说说的，他们具体到把每个位置想找什么样的外援和内援都详细地告诉了我。”最初的时候，多少是出于客气，于涛向杨晨表达了自己的谢意，并告诉他自己会考虑的。没想到，过了一个星期，对方的电话又来了。“我过去虽然和杨晨接触不多，但他在圈子里口碑确实非常好，是一个很正的人。他也告诉我，自己看过我踢球，也很认可我的人品。所以我们之间，有一种惺惺相惜。他的确非常真诚，不是那种说着再联系就再也不联系的人，在我说自己会考虑他们的邀请之后，他几乎每隔一星期、两星期就会打电话给我。到最后，我真的是被他这电话打得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了……”

    于涛和北控签的是2+1合同，一个俱乐部能为一名已经年满34岁的老将开出一份这么长年限的合同，又可以从另一方面显示他们的诚意以及对球员的欣赏。

    “我一直在等申花啊！”

    那么，北控这么有诚意，于涛为什么迟迟没有在合同上签名呢？“我是直到前几天才刚刚和他们签约的。”他用双手在空中比划出一道无形的长线，“因为，在这么长的时间里，我其实一直都在等申花啊！”为了重回申花，他甚至作好了一切妥协的准备，“工资低点也无所谓，甚至不一定非要踢主力……”

    他说，自己之前和申花也进行过一些接触，但最终还是遗憾地错过了。“我想，可能因为我是自由身以及年龄方面的缘故，会让他们有一些顾虑……”作为一支志在进军亚冠的球队，申花这两年在引进内援的问题上却屡遭外界诟病。尤其是今年遗憾地和足协杯冠军擦肩而过后，当舆论的声音一致要求砸大钱买国脚的时候，无需支付转会费的于涛会是一个让大家满意的引援对象吗？当然，现在提出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。

    三年前，当这名申花队长突然作出加盟申鑫的决定时，整个上海足坛为之震惊了。面对各种各样的猜测甚至恶言相向，他从来没有出面为自己解释过只言片语。直到三年后的这个晚上，当被问到当初离开申花是否因为已经心灰意冷时，他说：“我对申花永远不会心灰意冷，从出道到离开，在申花呆了11年，两次差点丢了性命，你怎么可能对一个自己差点为它献出生命的地方感到心灰意冷呢？”但是在当时，眼看着自己的合同已经到期，俱乐部却迟迟拖着没有动作，而另一边的申鑫，却让他看到了最大的诚意。“而且当时我身边有两个特别要好的老大哥，和申鑫老板徐国良是几十年的兄弟了，跟我说他为人就是这个！”他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。

    熟悉于涛的人知道，他生活中向来是一个感性的人，而且重情重义。老布前阵子回上海，他是所有的球员里唯一去看望老人的。他说，新来的韩国教练组尽管和自己只合作了一个多星期，但告别的时候已经百般不舍。“我们的体能师，不太会说英语，但他对我说，‘于涛，you,us,together!（你，我们，在一起）’包括主教练也对老板说，‘一定不能让他走！’但真的当事情确定下来以后，他找到我，告诉我‘虽然作为教练我不愿意你走，但作为球员，你值得更好的发展，祝你好运！’听到这些话的时候，我差点哭出来，甚至有那么一瞬间，我想索性不走了！”

    所以，你可以理解，于涛认可的朋友在他的整个人生中都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。当申花的做法让他失望，而朋友又力荐申鑫这两件事同时发挥作用的时候，他离开了自己效力11年的申花，走的时候还被拖欠了几十万的奖金，不过后来陆续也都还清了。

    去申鑫没要签字费

    于涛说，“其实我当初去申鑫，一没要签字费，二薪水并不高。所以根本不像外面所说的那样，什么去了工资翻倍啊，签字费不菲啊。一句话，我去申鑫，根本不是为了钱。”但当时在那样的风口浪尖，他却选择了沉默，而且这一沉默，就是整整三年。“我从来没想过要解释，我不愿意解释，解释了给谁听？是你的朋友，你不用解释，其他人，你解释了他们也不会信。”

    2013赛季，他代表申鑫踢的第二场比赛，就是和申花的德比。在原本应该是自己家门口的源深球场，他被反客为主的申花球迷的嘘声和骂声淹没。每个人都要为自己作出的决定承担责任，他说，自己认了。在他离开申花以后的第二个赛季，俱乐部就被绿地收购，大家的好日子终于来了，可是他没有享到福。大家谈起这名昔日的队长，言语间都有些惋惜，“如果于涛再等一年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对于当初选择加盟申鑫，对于过去的这三年，他后悔过吗？“我是不能后悔……”于涛想了想，“而且事实上，在申鑫的三年，我在别的地方学到了很多，人在不一样的处境，会获得不一样的东西。这些年里的际遇也让我看清很多人和事，我觉得这未尝不是一种获得。”而随着王赟从申鑫转会申花，人们更是习惯了将他们两人之间的命运拿来做一番比对，“我不会介意这种比较，但所谓的‘好’与‘坏’应该怎么去评判呢？毕竟路并没有走到底，现在看着的‘坏’也许有一天成为了‘好’。你们怎么知道我去了北控不能取得成功呢？你们又怎么知道我将来不会再回申花，和球队一起获得更多的成就呢？我们现在谁都不知道。”说完，他笑了笑，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坚定的意味。

    命运的最后一颗筛子

    “14年的职业生涯啊，终于要第一次离开上海了。”这句话，于涛一晚上反反复复叨念了好几遍。大家开玩笑说，“恭喜你，马上要去北京吸霾了。”

    职业生涯的第一次背井离乡，发生在他34岁的这一年。即使无法了却自己重回申花的心愿，但北控依然是他仔细掂量后做的选择。所以需要指出的一点是，于涛的这次北漂，是在有选择的前提下做出的决定。我们可以感叹造物弄人，但无需对这名临近职业生涯尾声的老将产生怜悯和同情，他现在做的，仍然是在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创造一个更好的未来。对于未来，于涛还有很多期许。他说，自己虽然34岁了，但谁知道几年之后会发生些什么？也许他会在北控冲超成功，也许当他结束合约返回上海后，还能在申花挂靴。

    如果未来真如期许的那样，那么他并不在意现在经历的波折。即使未来最终不能得偿所愿，那么至少他实实在在地付出了。于涛说，在他心里，最重的始终还是申花。三年前以加盟同城对手的决绝方式离开球队，三年后当他想要弥补时，却已没有机会。“但尽管如此，很多事情都无法被抹去。我为申花效力的260场纪录，这些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，数字不会骗人，它比任何语言都更确切可靠。未来有可能，我还是会回到这里，做球员，做助教，都说不准，但我真的希望会有这一天。”

    这个晚上的话题，很多次回到当年的申花。他同一批的球员里，孙祥已经获得了所有的荣誉，孙吉在退役后将自己的事业经营得有声有色，杜威也已经跟随华夏幸福冲超成功了，而他，却将在明年从中甲出发，几个月里，他第一次经历了降级，如今又将第一次征战二级联赛。但是对于一个人成与败，好与坏最公正的判断，不应该是在命运掷出它的最后一颗筛子之后作出的吗？于涛的足球之路还在继续，他并没有到达自己的终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