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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足"教母":我比不上根宝 只是爱教孩子基层教练
http://sports.online.sh.cn 2017-08-28 10:27 [来源]:青年报

    钱惠,这名基层教练已经为中国女足培养出了几代国脚。

    上周五下午,金沙江路小学的教学楼很安静,而足球场却很热闹。钱惠和她的小球员们沉浸在足球世界中,过去的这个暑假对她们来说,感觉有点太“热”了。

    在“挪威杯”上率队狂进61球,还有那句被无数次转发的“不要再进了”,让钱惠成了网络热搜的名字,可她在这个岗位上已经默默耕耘了24年,一下子火起来的感觉,让钱惠很不适应。

    这个夏天,上海足球在全运会上大丰收,U18男女两队都夺了冠,那句“男有根宝,女有钱惠”的评价却让钱惠受宠若惊,“我没法和根宝比,我也不可能成为根宝,我就是个教基层足球的,专业队我带不了,我就喜欢教孩子。”

    “不要再进了”让我很丢人

    挪威之行确实让钱惠和她的小队员们彻底火了,就在上周五下午,球队的赞助商也来到金沙江路小学拍起了广告片,还选了3位小队员当“模特”,可是当拍摄组希望小球员举着冠军奖杯拍照时,钱惠不愿意了,“这么多年,还是第一次有人来找我们拍广告,但你要拍球员可以,但拿着奖杯就不好了,你究竟是要拍人呢,还是拍奖杯?”

    这种突如其来的“出名”,确实给钱惠的生活带来了不小的变化,就在上周六,钱惠要到天津参加全运会的开幕式和颁奖环节,她和她的球队获得了全国群众体育优秀班组,但因为之前“挪威杯”的事,钱惠的行程也有了变化,“可能因为挪威这件事,原本我想颁奖的时候就躲在后排吧,现在通知我要站到前排去,还要去参加彩排,因为听说有领导还会接见我,要聊两句,”钱惠说,“可要是万一问起挪威的事情怎么办,那个新闻点击量太大了,我自己也犯愁了。”

    突然就出名了,反而让钱惠陷入了烦恼之中,尤其是那句“不要再进了”的话,让钱惠很纠结,“现在我也在困扰,从足球方面来说,似乎不应该讲‘不要再进了’这样的话,也有评论说,如果真的是尊重对手,就应该多进球。但是你有时候必须要为对方考虑一下,也有国外的报纸说,有的球队输得太多了,教练就下岗了。”

    钱惠表示,即便是“挪威杯”的比赛,也不像人们想象中赢得那么轻松,“‘挪威杯’是挪威非常重要的比赛,既然人家邀请了,我们去了就不能太丢人,就是想拿个冠军回来。但刚开始球员们蛮紧张的,起初也是打不进球,因为对方身高比我们高、力量比我们足,有几场比赛踢得挺艰难,但我们的球员毕竟技术和配合更好。”钱惠回忆说,“挪威的许多孩子,他们都不是单纯的练一项运动,足球之外还有田径、滑雪,每一个孩子都有两项体育爱好,而我们的小球员都是在一起练的,可能优势更大一些吧。”

    真正让钱惠感触颇深的是挪威孩子和家长对足球的态度,“挪威杯”是一项规格很高的比赛,许多球星、歌星甚至首相本人都来了,整个赛事就像是一个足球嘉年华,“他们的许多家长、教练总是问我们‘在这里踢得开心吗’,他们确实是在享受足球,”钱惠说,“所以我们国内网上都在转发61:1,教练喊‘不要再进了’,反而让我觉得很丢人,如果赛事邀请方知道了,要是对方教练、小孩子们知道了,他们会怎么想?”

    在西班牙“踢哭”了男孩

    其实在钱惠看来,这次“挪威杯”的经历,确实让中国女足火了一把,这肯定是好事,但女足还有很多值得大书特书的新闻,比如这次U16国足击败了美国队,还有上海U18女足夺冠,钱惠觉得这些要比“61:1”更值得宣传。

    而且钱惠觉得在自己带队生涯中,“挪威杯”的荣誉并不是她最光荣的记忆,“‘挪威杯’夺冠我不是觉得很光荣,只不过媒体宣传出来了,其实我觉得最光荣的是带着这批女孩子把所有男孩子都打败了,拿了冠军,那个时候才是最光荣的。”

    之前的中日韩三国青少年邀请赛上,代表中国出赛的就是钱惠带的这支女足,还有在沈阳的赛事,参赛的36支球队中也只有钱惠带的这一支女足队,其他都是男足,结果她们还拿了冠军,“在沈阳比赛的时候,许多男足队员、教练都成我们球迷了,纷纷在说‘这就是传说中的上海队’,我们的3号球员,防守特别好,一对一男孩子都过不了她,还有另一个小姑娘,当时比赛时候是二年级升三年级,就去跟四年级的男孩子踢。结果所有人包括裁判和工作人员都跟她们照相,她们可真的成为球星了。”

    对于钱惠来说,带女足小选手去和男足比赛,甚至拿冠军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,最早在十几年前,钱惠的球队就拿过上海市的冠军,“当时男足处于低迷期,我们也成了唯一一个参加男足比赛的女足球队,开始有补偿规定,我们可以大年龄踢小年龄,由于她们踢得比较好,这个优惠就没了,同年龄竞争,结果直接拿了冠军。”

    钱惠表示,在小学阶段,女孩子和男孩子踢球的差别不是很大,而且女孩子思路的成熟度更高一些,长到12岁发育以后才会有差别,“所以我们在同年龄组对男队还是有优势的,我们之前在西班牙也参加了男足比赛,许多西班牙人也问我们为什么要参加男足比赛,我说男孩子动作速度快、对抗性强,提升比较大。有一次和西班牙的一支男足踢了个9:2,有个小男孩比赛结束后哭了,被一个女队打了9个,打击太大,所以之后就不让我们参加男足比赛。而且有些比赛不邀请我们了。但是像唐佳丽、赵瑜洁这些国足的球员就是一路和男孩子踢,一起成长起来的,许多男足的家长都是她们的球迷。”

    我不是教母,我只是“保姆”

    这次在“挪威杯”风光无限的女孩们都是来自梅陇中学,而且钱惠在普陀区带的球员们承包了上海女足绝大多数的主力队员,10多年来为一线队伍输送了赵丽娜、张颖、季婷、孙凌、尤佳、徐雯佳等60人,成为名副其实的中国女足“摇篮”。钱惠也被称作“女足教母”,还有一句经常被人们提起的评价“男有根宝,女有钱惠”。

    可在钱惠看来,这是对自己的“谬赞”。“24年来一直在基层,我不能跟根宝比,我和根宝站的高度不一样,他是国家队、国奥队教练,我们的资源和平台也不一样,根宝的理念比我更先进,他是做‘精英足球’的,选拔的人才都是尖子,而我是一个个幼儿园去找孩子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觉得自己的能力,也只能是这么高的平台,只能是带基层,如果让我去带专业队,我认为我缺少这样的能力。”钱惠坦然的表示,“我觉得我自己的优势就是特别能和孩子交流,人还是有分工、有定位的,有的人就适合搞专业队的,在专业队要考验教练员的思路和整合能力,而基层讲究培养,我觉得我就是个干基层的料。”

    即便是在基层,钱惠也不认为自己一枝独秀,“把我和根宝比实在是谬赞,这么些年我确实培养了不少人,但其实也有很多基层教练和我一样默默无闻地在带,只不过那几年大家没怎么搞的时候,我一直在坚持,因为这个不是肥差,要耐得住寂寞。”钱惠表示,自己根本没什么所谓的野心,“我从没想过与根宝去比,我只想带好我自己这个队。这次确实热度很高,但热度过了我就能平静下来,我永远就是一个基层的教练,有很多人的理念比我强,我自己一直在不断学习当中。如果你不想被超越,就得不停的改变。我从不觉得自己很牛,牛的人多了,只是要把自己的事情干好,发现苗子、培养苗子,出人才才是关键。”

    钱惠可不觉得自己是什么“女足教母”,她更把自己当成个“保姆”,她的球员们有的从幼儿园就开始跟着自己练,需要她各方面的培养。钱惠表示,当年自己到一家又一家的幼儿园去选人,难度确实挺大,但现在好多了,因为现在许多家长们比以前有了更成熟的体育观念,尤其是80后的家长更愿意把孩子带过来学足球。虽然不愿和根宝相比,但有一点钱惠和根宝的理念是一致的,那就是让孩子们“做好人,踢好球”,“撇开足球不讲,我们的孩子能力特别强,独立能力、团队意识,包括与别人怎么协调、沟通,情商特别高,抗挫折能力特别强,因为每一次输球都是挫折,就看怎么样站起来,进行心理调节。”

    为战术理念,夫妻俩天天“吵”

    普陀女足之所以那么强,与钱惠和她丈夫张翔这么多年的坚持分不开,他们的“夫妻足球”也成为一段佳话。不过钱惠告诉记者,这段时间她可一直跟丈夫“吵架”,因为两人的足球理念出现了分歧。

    这么多年来,钱惠和张翔一直注重孩子们的足球基本功好技术,“我爱人对孩子比较了解,他一直觉得孩子们就应该练好基本功,以技术、控带为主,就算追求成绩,我们也不会长传冲吊或者摆大巴,所以我们球员的基础在上海是最好的。”如今钱惠也在转变,她的许多理念是从西班牙来的,就在今年去参加挪威杯之前,钱惠带着球队还去西班牙进行学习交流,十天打了11场比赛,“西班牙足球注重传控,11场球下来我们提升蛮大的,我们也邀请了西班牙的教练来教球。”

    可就在这段时间,身为普陀足校校长的张翔与钱惠出现了理念分歧,“我跟爱人这段时间有些分歧,我们这里的西班牙教练提倡2-4-1的打法,让小孩子多传球、多转移,但也少了向前的攻击力和插上能力,爱人就认为西班牙打法伤害了我们,要打回传统的塞身后,要注重到了前场怎么创造机会,所以咱俩天天吵。”钱惠说,“国外教练来了有冲击,到底用不用他们的,用多少,能不能结合起来。所以我爱人讲的也对,不能照搬照抄西班牙的战术,在这样的争论下,我觉得用自己理解的内容,融合打法,也许才是正确的路。”

    钱惠夫妇的女儿也曾在她的队里踢过,如今已经离开,这也让钱惠松了口气,“她后来考上曹杨二中,在校队踢球。如果她还在我的队里,我觉得挺麻烦的,你偏心吧,其他孩子怎么看,你要是骂自己的女儿吧,爷爷奶奶也是蛮宠的。如果我全身心的扑在女儿身上,也许她现在也能去踢专业队,但是我毕竟带的是一支球队,有这么多孩子。”

    钱惠有时候也觉得挺对不起女儿的,“说实在的,我经常做我们队员思想工作,有时候她们球没踢好,或者学习不好,心里会有很脆弱的时候,我做她们思想工作要比做我女儿的更多,毕竟我每天回家都是晚上九十点钟,双休日又要比赛,和女儿的交流不是很多,我觉得女儿的成熟度还不如我的球员们。”所幸女儿也渐渐理解了母亲,“原来女儿也有跟爷爷奶奶抱怨,但现在她理解了,因为教育是潜移默化的,你的努力、你对工作的投入程度,孩子是能看到的,也会慢慢理解的。”

    点击率是浮云,女足需要持续热度

    就这样默默在基层、在学校做了24年,钱惠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好苗子,而她依然觉得体校制度虽然重要,但校园足球才有这更大的发展空间。无论是去西班牙和交流,还是这次的“挪威杯”,都让自己更坚信这个想法。

    24年来,普陀区女足“一条龙”的方针确实培养了许多女足人才,但女足球员的出路一直是阻碍中国女足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,但如果校园足球火了,尤其是大学女足能够更好的发展,解决了出路问题,不仅“一条龙”盘顺了,整个中国女足的选才机制也会更好的发展。

    “这次上海U18女足夺了全运会冠军,但她们中有多少人会继续踢球? 毕竟俱乐部本来就很少,一个城市只有一个专业队,这样会流失掉很多苗子。现在大学生还没有去参加女超联赛的先例,但如果大学足球搞好了,大学联赛水平高了,不仅球员们有了更多的出路,而且国家队也会有更多选择人才的地方。当然国家现在越来越重视校园足球,但校园足球的成熟需要时间。”钱惠说。

    在钱惠看来,中国女足需要的不是“61:1”的点击量,而是持续的热度,持续的发展,“现在女足很热,这个新闻点击量很大,但过了这个热潮,也许大家又不关心了,我希望女足拥有外界持续的关心,而不是只关心我们一个队去挪威赢了多少球。去挪威这个新闻爆发力很强,但中国女足需要的是持久力。”

    钱惠笑着表示,自己踢球时就是个普通的球员,不是河南队的队长,“我球踢得很一般,球龄也许还没有我许多球员长,以前带队比赛也遇到过一些不服气的对方教练,他们会对我说,‘有本事你上来跟我踢’,可也许我连自己的许多球员都踢不过。”钱惠说,“但我不是球星,也不是什么教母,我只是一个最基层的教练。”

    “现在我的名字这么‘热’,点击量这么高,没什么意义。”钱惠指着那群在足球场上奔驰着的女孩子们,“她们才是我的希望。等她们进了国家队的时候,我可能已经不是教练了,十年后我已经退休了,但这个时候在国家队有她们,在奥运会上有她们的好成绩,那个时候新闻的点击量再爆炸一下,才是我最高兴的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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